第15章 出塞（1 / 2）

京师，正阳门，商贾云集、人声鼎沸。

刘守有穿着一身麻布衣，踩着一双破草鞋，扮成一副挑夫的模样，盘腿坐在一家店铺外的角落里啃着大饼。

嘴里塞得满满当当，正用粗茶往下顺，忽然有一个带斗笠的小个子坐到他身旁，一把抢过他怀里的烧饼。

“刘大人，给咱家留点！”那小个子声音尖细，如同女子一般：“您也是名门出身，怎的啃起饼来跟饿死鬼一般？”

刘守有嘿嘿一笑，把满嘴的食物咽下去，回道：“吴公公说笑了，闲话不多说，不知东厂探到了些什么？可与在下对一对。”

吴和一边啃着烧饼一边点头，指了指斜对角的一家卖山东杂货的店铺：“刘大人你猜的不错，那家铺子确实有古怪。”

“咱家领着番子侦缉多日，这家一个小小的商铺，竟然挂在了御用监山东都有，一个卖杂货的铺子，哪来这么多脚商行商天南地北的跑来供货？”

“御用监？”刘守有敏锐的捕捉到吴和话里的信息，立即问道：“张公公也牵涉其中？”

“那倒未必.....”吴和摇摇头：“刘大人也知道，挂在宫里各监底下求保护的商家多了去了，张公公也未必全部知晓，没准他压根不知道有这家铺子。”

“再说了，你网到的那些小鱼苗里不是还有四海商行的盐丁？难道沈先生也牵涉其中？”

刘守有点点头，抹了抹嘴：“我安排了不少人手，把这几日这家铺子里进出的行商和客人跟了个遍，只捞到几条小鱼，依我看，这铺子里恐怕还有别的路。”

“干脆杀进去，翻个底朝天！”吴和做了个剁头的手势：“进了东厂大狱，还怕他不吐真话？”

刘守有却摇了摇头：“不要莽撞，这白莲教不知渗透到哪了，若是打草惊蛇，恐怕就捞不着大鱼了。”

“那你说，如何是好？”吴和把最后一点烧饼塞进嘴里，拍干净手上的残渣：“你也知道，大同那边传来了消息，天子已经决定出塞了，大军出塞，天下视线都集中在大同，这些个老鼠指不定会弄出什么花活来，咱们的时间不多了。”

刘守有点点头，叹了口气：“我何尝不知？不如这样，吴公公您就领着东厂的人蹲守此店，若有异动，也好及时处置。”

“到这家店里的白莲教徒以直隶人居多，我带人去直隶乡县暗查，看看能摸出什么线索来。”

“你我同心协力，为天子挖出这一群老鼠！”

晋商动作很快，回去没多久便将出征的粮草筹措齐备，一车一车连绵不绝，将大同各个仓库塞得满满当当。

粮草齐备，自然要开大战，王崇古亲手写了一篇檄文，朱翊钧加盖天子大印，送去京师内阁颁发天下。

朝中自然又是一片反对之声，还真有忠心的官员跑到大同来劝谏朱翊钧，两宫也不断派人来劝。

但朱翊钧下定了决心，而白登山大捷改编的戏曲早已传遍京师，民间热血沸腾，都在称赞朱翊钧太祖、成祖复生，自然当出兵复套、洗荡北虏。

张居正趁机大搅浑水，朝堂反对之声无法形成统一意见，自然他和小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。

古代出兵自有一套规程，选定良辰吉日，朱翊钧沐浴斋戒三日，走完一系列典礼流程，便打起龙旗王牌，御驾亲征。

为了配合朱翊钧的战略，兵部和九边都充分调动起来，戚继光北出喜峰口，与辽东的李成梁夹击土蛮诸部，前军都督府佥书管事、大名鼎鼎的马阎王马芳复起宣府总兵官，统领宣府镇大军与板升城里的俺答大军遥遥对峙。

延绥镇、固原镇、宁夏镇、太原镇、甘肃镇等边军也各自挑选精兵强将出关打击扫荡蒙古诸部，为朱翊钧的大军分散注意力。

这次复套之战，是大明自嘉靖年以来第一次各镇协同行动，而作为主力的天津新军和大同军自然是其中的焦点。

朱翊钧是下了血本，整个出兵祭天的仪式几乎给他改成了发饷大会，让天津新军的教导按照名册唱名发饷，不仅补齐了大同边军的欠饷，还自掏腰包给各部将士多发了三月的银饷，开拔、作战、抚恤也都备了赏银，就是为了重赏之下能有勇夫。

如今一路行军，看起来效果还算不错，大同边军士气高昂，一点没有之前集合大同时那股去送死一般的压抑氛围。

方逢时能力极佳，沿路寨堡城镇都安排好了大军驻屯和支应粮草的地方，没有后勤之忧，这四万大军如同巡游一般行军飞快，一路穿堡过寨，自杀虎口出了长城，踏上了茫茫草原。

草原茫茫无际，四周空旷无比，一股肃杀的气氛。

深秋刚至便有凛冽的寒风扑面袭来，天津新军装备精良，大同边军大多也在出征前配齐了棉衣，倒也不怎么冻，只是寒风如刀子一般吹得人面上通红。

朱翊钧没有穿他那一身显眼的皇家甲胄，而是找了一身普通棉甲穿着，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缩在李三虎的背后，用他的身子抵御寒风的侵袭。

他的马术是在小学的体训课上学的，毕业之后在宫里也骑过几回，差得很，比不上靠战马吃饭的边军不说，连随扈的工部老匠也大大不如。

但他还是找了匹温顺的战马骑着，双股磨破的滋味确实不好受，但总比坐着轿子“御驾亲征”好，他又不是后世的八旗大爷，整不出这种烂活来。

好在也不需要他冲锋陷阵，一切军务自有王崇古、佟登、麻贵等人处置，他只要扮演好一个偶像、鼓舞士气就行了。

草原之上似乎刚刚下过雨，泥泞不堪，明显能看出一条车马碾压出来的道路，通向草原深处。

“陛下，这是商队碾出来的道路.....”一旁的麻贵见朱翊钧盯着这条路看，便解释道：“到了秋季，鞑子的牛羊马匹长的肥美，要过冬也得备粮、备盐，来回跑的走私商贩不少，便轧出了这么条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