阅读历史 |

第4章(1 / 2)

加入书签

难道他竟对自己

公孙钤喊了一阵,安静下来。朱雀宫偏殿的寝房内又是一派静谧。

陵光心慌意乱地又后退了几步,不慎将挂在床头的长剑碰掉。他弯腰将那柄剑捡起来,重新挂好。这柄剑属于公孙钤,他不止一次看到公孙钤佩戴着它觐见,也曾将它拿在手里,可是就像对待公孙钤一样,从未仔细看过。他望着长剑剑鞘上的花纹,轻叹一声,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不曾了解过陪伴在身边许久的这位副相。

看着看着,陵光在剑鞘上滑动的手指顿住了。

他的手指触摸到了自己的名字,镂刻在剑鞘花纹之间的,小小的陵光二字。

这一刻,他终于明白,他曾醉倒在地宫裘振的墓碑前,是如何回到自己寝宫的床榻上的。他以为梦到了裘振将自己抱回,却原来,是公孙钤寻到了地宫,小心翼翼将他抱起,一路避开宫中近侍,将他放在床榻上。他以为给自己擦脸,用温热的布巾为自己敷眼睛的那个人是宫中近侍,谁知道,都是公孙钤所为。他以为跪在床榻边凝视他良久的是裘振的魂魄,落在他额头的轻吻是错觉,却不料,那是公孙钤

那么,那么,他迷迷糊糊中抓住的,是公孙钤的手?他酒醉半醒之间闹腾着伸手抱住,继而吻上去,与之唇齿纠缠的,也不是不是裘振了。

陵光踉踉跄跄,跌坐在地上。看向依旧昏睡的公孙钤,一只手不由得按上了心口。

心痛,不知是为自己,还是为床上那个经历了生死劫难的痴人。

第6章 故国旧梦

瑶光王宫旧地,城垣残破,荒草丛生,不复昔日盛景。

这不是慕容离自故国亡破之后第一次回到这儿。他曾于此祭拜逝去的至亲好友,也曾于此会盟天璇、天枢、天玑三国才俊。这里是他复仇之路的起源,是他搅乱天下的根由所在。

站在山坡上,轻轻抚摸手中长箫,那熟悉的旋律在耳边回荡不绝。可是这一次,却未能坚定他报复世人的意志。

慕容离只觉得茫然无措。

瑶光被灭了,王族除他之外尽数殉国。他恨天璇,恨这天下野心勃勃的人,恨不得世上所有人都为血亲挚友陪葬。

一直以来,他从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。

直到,直到他离开天权,前往遖宿。

那一路上,他眼见繁华渐转衰败,富足之地到泛泛之乡,再到历经战火而荒无人烟的穷乡僻野。流浪的男女老少,无家可归的残疾士兵,痛哭亡夫的年轻少妇,面黄肌瘦的孩童那些厌恶征战的百姓,纷纷诅咒挑起战祸之人,言语神情之间尽是对枉顾百姓生死的在位者的痛恨。

为什么?是他瑶光王族无辜被害,是他痛失家人孤单零落,为什么他们恨他,骂他,诅咒他?

慕容离并非不明白,百姓们根本不知是谁翻云覆雨搅弄是非,但是听到他们哭,他们诋毁,心里就变得沉重无比。自天权离开时所下定的决心,不知不觉中就这样一点点地消融。离天权越远,越接近遖宿,越发地心痛。自遖宿救回庚辰,暗中借道天璇,眼见天璇边境因战乱而民不聊生,本该觉得痛快,谁知竟是痛楚。

我不曾负天下人,为何却似已负天下人?

一笔笔的血债啊,从自己这双手算起,到底是天下欠我,还是我欠天下?

越发地想不明白。

身后有人轻轻咳嗽,却又极力压制,似不欲打扰他沉思。

慕容离回头,看了看来人,点头,面容上多少带了些笑意。这是他于这世间唯一可信赖的人了吧?也算是亲友。

你醒了?

脚步还不甚稳当的庚辰持剑跪倒,眸中有愧意:庚辰大意,未能完满成事,还累及主人亲自相救,请主人责罚。

慕容离摇了摇头,将他扶起来:罚了你,我身边就无人可用了。

那十个天权高手庚辰迟疑,他们还要回去吗?

慕容离怔了片刻:自然是要遣回去的。顺便,告诉他们瑶光西北处的那个小金矿所在,以作酬谢。

这却是大手笔了。庚辰不认为自己值得一座金矿。然天权王为慕容离所做的一切,倒是十座金矿也能胜过的。那个天权王,明知插手瑶光与遖宿之事只会沾得两手腥,却还是留下帮手,费劲周章把自己救出。庚辰面有惭色,暗中怪自己轻敌大意,虽按照计划刺伤遖宿王毓埥,却失手被擒,连累了主人。

我说过,不会怪你。慕容离转过身去,望着瑶光王宫旧址,轻声道,刺伤遖宿王的计划是我定的,考虑不周全,责任在我。

那接下来,要等着遖宿发兵天权?

只怕不会了。

庚辰诧异:主人曾依仗天权,如今机缘之下天权死士也相助瑶光一族,难道他们不会迁怒于天权?

慕容离道:我本来也没想让毓埥死,所以只派你刺伤他,拖一拖遖宿的战机,好让天璇与天枢反攻。遖宿曾隐忍多年,如今就算毓埥重伤,也不会为泄愤而轻举妄动。更何况天枢那边,到底仲堃仪颇有本事,竟然撑住了摇摇欲坠的天枢。

沉默良久,慕容离垂下目光,嘴角露出一丝苦笑:天权我从前只以为天权富庶,却不想它还强盛。天权王,到底不是个昏庸的君王。我既已知,其他各国,很快也会明白。

庚辰听懂了,也清楚天权王迈出昱照山的那一步,彻底打乱了天下布局。这本该在慕容离的计划之中,可是即便聪慧如慕容离也预料不到,天权王入了乱世,遵照慕容离的心愿,奈何却不会听从慕容离的摆布。

便是慕容离,似乎也收敛了摆布天权王的心思。只因为,他自己的心也乱了。

庚辰自遖宿大牢中被救出,因重刑之伤一直在马车里昏昏欲睡。遖宿到瑶光的一路上,他偶尔醒来的时间,所见都是那十个死士一路上忠心相互,精心安排,而慕容离的目光,则从凌厉疏离变得迷惑茫然。

复仇之心犹在,然而心中狠厉渐消。

庚辰本想提醒前任主人阿煦少爷的遗愿,思虑百转之后又觉得,若是阿煦少爷还在世,看到王子茫然之下的两难,王子手染血腥之后的种种伤痛,怕也不忍心逼他的。

黄昏已至,晚风微凉。庚辰解了披风,系在慕容离身上。慕容离默然而立,毫无反应。庚辰心中轻叹也罢,就等他想明白了再说吧。他要天下陷于水火也好,他徐徐图之,抑或弃了复国大业,身为死士,总会陪伴在他身边的。

许是二人在山坡上站得久了,天权的十名死士寻了来。为首的人请示是否该用晚餐了,听不到慕容离发话也不傻等,吩咐几人备餐,几人安排夜宿,自己则安安静静地站在附近,尽忠职守地保护他们二人。

庚辰心中又是一番叹息。这天权王,还真是痴心呐!就算是留下帮手,留的也都是体贴入微的,衣食住行样样照顾周全,即便他们一路上被遖宿的人追杀,后来又被为公孙副相报仇的天璇人追杀,算是匆匆逃命,也不曾让慕容离有丝毫片刻的狼狈。

慕容离自然不会忽略身边的动静。庚辰想什么他也猜得到。

他看着天权死士手脚麻利地煮水,做饭,从马车里搬出小桌子小凳子,把精致的碗筷洗了好几遍再摆放好,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不久前在天权的那段时光。那时候,天权王每日来看他,喝茶也看,吃饭也看,读书也看,写字也看,生怕宫中近侍有怠慢之处。

然后,又想起了林中空地上的那场离别。

天权王第一次没有跟他说话就走了。慕容离甚至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是什么表情。怕是,不止生气吧

饶是如此,慕容离也不想再让天权王固执下去。他们二人,疏远再疏远些,对彼此才是最好。

思及此,慕容离有意将目光移向天权死士那边,轻声说道:再过几日,就是阿煦的生辰了。

可是阿煦少爷的生辰分明是春初,早已过了啊。庚辰有些不解,瞥见天权死士抬眸看过来,分明是在暗中偷听,顿时也就明白了。主人,这是说给天权死士听呢!

是。庚辰叹息,可惜阿煦少爷永远不能过他二十二岁的生辰了。

我会为他庆祝的,以后的每一年,只要我还活着,都会为他庆祝,送他礼物。慕容离抚摸手中长箫,目中含情,嘴角含笑,他啊,永远活在我心里。

庚辰点了点头,也颇有触动:我与兄长,也会记着昔日阿煦少爷的救命之恩。

有时候我也曾想,若阿煦不是自幼多病,无论习文还是学武,以他的天资,这世上定然无人能出其右。天璇的公孙钤,天枢的仲堃仪,都比不过他的。

↑返回顶部↑

书页/目录